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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‧李珊瑋 圖‧柯鴻圖提供】自稱為資淺的老畫家，柯鴻圖日夜匪懈，用水彩筆鋒傳達生命的感悟。設計界的翹楚，執著地應允自己，圓一個兒時夢想。用纖毫畢現的工筆畫，惟妙惟肖地鏤刻滿腔熱血，留駐世間眾生最美的剎那。半世紀裡，柯鴻圖徜徉在設計和教學領域，在方寸之間，滿版之上，揮灑出細膩和豪放。由布花、廣告、郵票、包裝設計，每一道轉折，都是唯美的鋪陳和吸睛的文創。柯鴻圖用畫筆迎接從心所欲的舒暢，在一狗三貓的陪伴下，孜孜不倦地用柯氏語彙，在摯愛的土地上，彩繪千嬌百媚的片羽吉光。「我是正港台灣囝仔。」走進柯鴻圖狹小擁擠的工作室，彷彿踏入鄉間小道，流浪犬「小白」，在荷葉蓮花間，探出頭來；他養的貓咪「賓士」和「小虎」隔著鳶尾花遠遠地觀望。只有身形瘦長的「小黑」，穿越稻埕，無聲地走上前來，用晶亮的眼眸，凝視侵入地盤的對象。「我從來沒有離開繪畫，現在只是更專注。」柯鴻圖才剛坐下，毛孩子們立即上前簇擁著他。無限愛憐地撫摸著盤踞在膝上的小黑，柯鴻圖娓娓述說生命容顏的多樣。慢半拍的啟蒙 「一個巴掌，差點把我的好奇心嚇跑了。」回憶起一甲子前，稚嫩心靈受創的一幕，讓柯鴻圖不禁苦笑。當時鄉下小學的美術課，通常是由學生自由發揮。才進國小的柯鴻圖，突發奇想，把漿糊滿滿地塗抹在畫好的紙面上，以為會有水亮光澤。那知漿糊還沒乾，老師就來收作業，濕漉漉的圖畫紙，弄得老師一手黏糊糊兒的，氣得一巴掌就迎面而來。柯鴻圖才剛萌芽的創意發想，一下子就被打回原點。只敢循規蹈矩，壓抑天馬行空的探索慾望。上天雖然關了一扇窗，卻安排了天使，引領柯鴻圖飛出桎梏，自由翱翔。國小三年級，他遇到生命中第一位貴人──美術老師楊佳霖。從來不自覺有繪畫天分的他，讓老師驚為天人，差點夭折的美學種子，在用心的栽培下，再次萌芽成長。自此一路上「獎」聲不斷，成就藝文的聲望。上天的安排，如魚得水 「我是由三千人裡面，海選出來的。」退伍後，正巧日商在招考布花設計師。北港高農畜牧獸醫科畢業的柯鴻圖，看到血就快暈倒，遇到這個轉業的機會，怎能錯失。「聽說第一輪是看履歷表挑的。」常常自我調侃最不像設計師的柯鴻圖，笑說竟然靠面相雀屏中選，經過幾輪測試，一路過關斬將。布花設計和服裝設計關係緊密，必須精確掌握國際流行情報，除了思考流行趨勢，還要考量產品行銷區域、季節性、穿著場合及布料特質、印染效果等。這段5年半的工作磨練，對柯鴻圖日後的設計工作有很大的助益。「很感恩這段時間嚴苛的培訓，打下紮實的寫生功力。」公司安排新進的20位員工，每個月都必須去野外寫生，公司這項基本功訓練，真是讓他如魚得水。不但練就一身飛快素描的好功力，更修煉出就地取材的設計發想。師法自然的習性，一直延續至今。「我現在住的地方，前有台大校園，後有自來水博物館，四季轉換，各有風情，花鳥蟲魚，生態盎然，是我無止無盡的創作養份。」方寸之間，關愛自然 一路走來，柯鴻圖用設計抒發對台灣的愛。透過前台灣師範大學副校長林磐聳的引薦，1991年初次和中華郵政合作，一路延續至今，完成八十多套以自然生態和傳統文化為主軸的郵票設計，在數量與合作時間上，可謂空前。「郵票像是國家的名片，一定要表現出台灣的美。」方寸之間，既要清晰表達主題，又要抒發美感，必須慎重精密地拿捏細節，「這很符合我龜毛的個性。」柯鴻圖笑著說。從發想到提案，內容經過專家學者審定，通常需要約一至兩年才能問世。二十多年間累積的經驗，沉澱出豐富的底蘊，塑造了經典的柯氏語彙和風格。由正隆到永豐餘，柯鴻圖歷經台灣兩大紙業龍頭平面設計的歷練。1989年進入永豐餘，四年後升任「竹本堂文化事業公司」總經理，肩負開發紙製品與塑造企業形象的重任。柯鴻圖任職11年間，將本土文化與珍愛自然的主題，導入再生紙的產品設計中，聲譽鵲起。媒體名人陳月卿曾說，「竹本堂文化」出版的《文化薪傳禮盒》是她心中的一流品。大道至簡，美是共通語言。除了獲得國家平面設計獎、傑出商業創意獎、時報廣告金像獎等，更入選捷克、法國、墨西哥、日本等國際海報比賽，以及韓國及香港平面設計獎、世界包裝之星獎等，成為台灣之光。「竹本，合起來就是笨，我一直覺得自己笨笨的。」柯鴻圖常自我解嘲。古意認真的鄉土性格，不懂投機取巧，只會悶著頭，憨憨的做。「上天給我這項技能，我不能辜負啊！」就是這股一步一腳印的堅持，成就柯鴻圖《台灣特有種鳥類》和《台灣的鯨豚》媲美圖鑑的彩繪，以及今日的工筆水彩畫。噴發激情，釋放靈魂 樸實的外表下，柯鴻圖有一顆顛覆傳統的心，就像波濤不興的水面下，蘊藏著湍急的暗流。這股突破框架的勇氣，在12年前師大美術研究所畢業創作，《台灣社會情色系列》海報設計中徹底噴發。「我是被指導教授打鴨子上架。」柯鴻圖自我解嘲。隱藏在木訥表象下的激情，赤裸裸地大膽釋放。運用花朵和符號的藝術手法，細膩儒雅地把隱晦的社會話題，攤在陽光下。善長用圖像說故事的柯鴻圖，藉由大自然中的興旺頹敗來做表述。在心靈環保系列海報中，《早凋的蓓蕾》寓意光鮮背後的絞痛。要讀懂唯美表象下的鬱卒，才能體會含苞夭折的沉重。「畫面就是心情。」眉宇間不經意地流洩出淡淡的愁緒，柯鴻圖遭逢困頓的當下，眼中所見，手中所畫，都是枯枝殘荷，那種了無生機，衰敗頹喪的筆觸，正是內心痛楚的寫照。歷經歲月的沉澱，柯鴻圖用融入DNA的慈悲，釋放糾葛，地闊天寬。長年對流浪動物付出無私的愛，收納毛孩子的一顰一笑，鋪陳在畫紙上。「家裡的狗貓，本來都是流浪動物。」15年來，每晚去巡視餵養流浪動物的柯鴻圖說，「我和流浪動物之間有感應。」有一次住院中，為了尋找走失的小狗，不惜偷偷不假外出，在茫無頭緒中，呼喚著「小白」，居然在廣大的台大校園裡，召回兩度迷失的愛犬。為流浪動物請命的海報《關愛的渴求》中，用羸弱的孤單，對比豐腴的嬌寵；《不平等的傷痕》裡，皮開肉綻的驚心動魄，映照毛豐體健的幸福，地獄天堂的差異，震撼淒涼。柯鴻圖用柔性的訴求，宣導眾生平等。錦繡妙筆，鴻圖人生 「我的一生，像是一碗什錦麵。」在應用美術中悠遊近半世紀，到頭來才體會，一切都是為了重回兒時夢想。應用美術的範疇很廣，「每一次轉換，我都用歸零的心情，深入研究。」但是在天差地遠的載體中，有一個主軸從未變異，就是彰顯對這塊生於斯、長於斯的大地，深切的關懷與摯愛。經常佈滿血絲的雙眼，屏息專注的貼近畫紙，用纖細如毛髮的畫筆，懸腕定靜地勾勒水彩，彷彿手持千針萬線，梳理草木蜂蝶的每一片鱗毛和葉脈，飄散出栩栩如生的鳥語花香。致理科技大學創新設計學院院長陳世倫贊許，柯鴻圖已為中華花鳥畫開創新局。國畫名家台灣藝術大學前院長羅振賢更是激賞柯氏的畫作中西合璧，用西畫水彩，巧妙地融入傳統國畫的精髓元素，令人耳目一新，深具特色。「相機是我的另一枝筆。」捕捉大自然的一切有情物，收納在靈感資料庫，建構心靈桃花源。「雖然是寫實，其實畫面都有經過設計。」融入美學與意境的烏托邦，才能成就雋永與深邃。「曾經有一位先生，連續來展場看了3次，每次都站在荷花畫前，凝視半個小時以上。」溢出畫框的寧靜安祥，讓人舒心沉醉。「創作完成，當然很高興，但是有時候只能維持一天，最多一個星期，就又不滿意了。」近乎苛刻的檢視，造就柯鴻圖用謙卑，持續不斷地殷勤創作。「上天給我的人生課題，就是學習再學習，創作再創作。」從花鳥蜂蝶的台灣十二月令圖，到模仿上河圖的鄉土貓狗橫軸，用生花妙筆，留駐生命中每一個生靈的亮麗鮮活。臺華窯轉印在磁杯上的花鳥系列，將作品昇華到立體，臺灣菸酒公司也將他饒富台灣本土意味的畫作，做為威士忌新品的包裝圖面。「我能交出這份人生成績單，已經跌破全家人的眼鏡。」人生七十才開始的柯鴻圖，藝術新芽正在鴻圖大展。